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恶溪赋
文/李钊子
韩江焉，滥觞高荒，盘曲岭南。蜿蜒千里之遥，滈汗三省之疆。龙蛟奔行于沟壑，虎狼漫突于丘岗。湓流激冲，厓隒渐为泐嵃。涌湍澴刷，碕岩终成喦崿。险滩交替，巨石硉矹。暗礁潜隐，碧沙瀢沱。鸢翔林空，视瘴浸而跕堕。鹿走崖岸，闻鳄嗥而怖落。此即韩江三恶，故又称恶溪焉。
夫朝奉册兮帝悚然，夕拟旨兮罢平章。辞京都兮心怆悢，炮仗烈兮离洛阳。过洞庭兮下湘江，拜河泊兮祭深潭。登驿楼兮怀故关，睹好山兮聊开颜。远亲朋兮别庙堂，既流移兮几客返？吻草毒兮含沙鬼，逢蛇草兮惧疠瘴。入炎歊兮结虺悬，防鸩箭兮蛮溪暗。湿雨稠兮步履艰，涉野铺兮知花香。蛮云低兮贼风甝，舟舶荡兮临曾潭。呼声齐兮过鳄滩，岩牙嵥兮砂影幻。连舻损兮物糜烂，没烟波兮魂欲断。棱尾搅兮溪水乱，畏鳄齿兮昆仑惶。浆声起兮流水响，韩江终兮至潮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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曩者卫公之佐武宗，削平泽潞，驾驭河朔，几于中兴！然朝政失中，大臣遭斥，卫公去而唐不振矣。位既重兮庙有享，功在国兮青史瞻。遽罢相兮传四方，齐南望兮岂孤寒？
世谓霍氏之祸，萌于骖乘；李氏之祸，起于奉册。是耶？非耶？帝心阴鸷，良相岂测？皇权威淫，昏君复出！芒刺在背，毛发洒淅，功高震主，必欲除之，此乃势也。独裁天下，毫无民主，猛暴横作，冤屈孽生，此乃制也。
呜呼哀哉！政苛犹猛于虎，君狠诚凶于鳄。时现青蝇之悲，常至黄犬之叹。皆知社稷之重，俱惮君主之权。
圣人言，水可载舟，也可覆舟。此虽天下至理，然思维违闭焉。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即仁人志士，亦或能有所为焉？
韩江焉，滥觞高荒，盘曲岭南。蜿蜒千里之遥，滈汗三省之疆。龙蛟奔行于沟壑，虎狼漫突于丘岗。湓流激冲，厓隒渐为泐嵃。涌湍澴刷，碕岩终成喦崿。险滩交替，巨石硉矹。暗礁潜隐，碧沙瀢沱。鸢翔林空，视瘴浸而跕堕。鹿走崖岸，闻鳄嗥而怖落。此即韩江三恶，故又称恶溪焉。
[1]韩江：中国东南沿海最重要的河流之一，也称恶溪。发源于广东、福建、江西三省交界处，干流总长公里。
[2]滥觞：指江河发源处水很小，仅可浮起酒杯。
[3]岭南：指中国五岭之南地区，相当于现在广东、广西及海南全境。历史上，唐朝岭南道，也包括曾经属于中国皇朝统治的越南红河三角洲一带。
[4]滈（hào）汗：水流长远的样子。
[5]湓（pén）流：涨涌的江流。
[6]厓隒（yáyǎn）：江边石岸。泐嵃（lèyǎn）：指石岸被水冲蚀而更加险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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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7]澴（huán）：水回旋涌起貌。
[8]碕（qí）：曲折的堤岸。喦崿（yánè）：指山岩被急流冲刷成道道坎穴。
[9]硉矹(lùwù)：高耸、突出。
[10]碧沙：青绿色的砂石。瀢沱(wěituó)：沙石随水流动的样子。
[11]鸢翔林空，视瘴浸而跕堕（diéduò）：瘴浸，瘴气浸染。跕，下坠的样子。此言瘴气之盛，虽鸢鸟亦难以飞越而堕落。参考《后汉书·马援传》：“当吾在浪泊、西里闲，虏未灭之时，下潦上雾，毒气重蒸，仰视飞鸢跕跕墯水中。”
[12]鹿走崖岸，闻鳄嗥而怖落：《岭表录异》卷下：“故李太尉德裕贬官潮州，经鳄鱼滩，损坏舟船，平生宝玩古书图画一时沉失，遂召舶上昆仑取之，但见鳄鱼极多，不敢辄近，乃是鳄鱼窟宅也。鳄鱼，其身土黄色，有四足，修尾。形状如鼍，而举止趫疾，口森锯齿，往往害人。南中鹿多，最惧此物。鹿走崖岸之上，群鳄嗥叫其下，鹿怖惧落崖，多为鳄鱼所得，亦物之相摄伏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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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朝奉册兮帝悚然，夕拟旨兮罢平章。辞京都兮心怆悢，炮仗烈兮离洛阳。过洞庭兮下湘江，拜河泊兮祭深潭。登驿楼兮怀故关，睹好山兮聊开颜。远亲朋兮别庙堂，既流移兮几客返？吻草毒兮含沙鬼，逢蛇草兮惧疠瘴。入炎歊兮结虺悬，防鸩箭兮蛮溪暗。湿雨稠兮步履艰，涉野铺兮知花香。蛮云低兮贼风甝，舟舶荡兮临曾潭。呼声齐兮过鳄滩，岩牙嵥兮砂影幻。连舻损兮物糜烂，没烟波兮魂欲断。棱尾搅兮溪水乱，畏鳄齿兮昆仑惶。浆声起兮流水响，韩江终兮至潮阳。
[13]朝奉册兮帝悚然：见注解[42]。参考《资治通鉴·唐武宗会昌六年》：“适近我者非太尉邪？每顾我，使我毛发洒淅。”按：《新唐书·李德裕传》作“每顾我，毛发为森竖”。
[14]夕拟旨兮罢平章：唐武宗去世，宣宗即位，于年四月十五日开始处理朝政，忌惮李德裕功业震主、迁怨相憎，四月十六日下诏，即贬斥李德裕。九月，以荆南节度使李德裕为东都留守，免去了李德裕平章事的宰相头衔。
[15]辞京都兮心怆悢：大中元年（）二月，宣宗下诏以检校太尉、东都留守李德裕为太子太保、分司东都。怆悢（chuàngliàng）：悲伤。
[16]炮仗烈兮离洛阳：大中二年正月初，李德裕由洛阳赴潮州司马贬所，时正炮仗迎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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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7]拜河泊兮祭深潭：汨罗江注入湖口以上约1.5公里处，有潭水很深，是屈原投江殉难处，名曰河泊潭，有石碑记其事。
[18]登驿楼兮怀故关：李德裕南迁途中有诗，如《盘陀岭驿楼》（《全唐诗》卷四七五）：“嵩少心期杳莫攀，好山聊复一开颜。明朝便是南荒路，更上层楼望故关。”(冯建林《李德裕评传》P、P)盘陀岭：在今福建漳浦县西南三十里梁山之西，山势险要，盘互可十里，是入潮广（广州）的关隘。驿楼：驿站的楼房。
[19]既流移兮几客返：参考唐沈佺期诗：“昔传瘴江路，今到鬼门关。土地无人老，流移几客还。自从别京洛，颓鬓与衰颜。夕宿含沙里，晨行冈路间。马危千仞谷，舟险万重湾。问我投何地，西南尽百蛮。”
[20]吻草：即野葛，蔓生，有剧毒。其毒多于生叶中，不得药解，半日辄死。含沙：又称蜮、射工等，即今天的恙虫病，一种传染病。
[21]蛇草：旧谓蛇咬过的有毒的草。疠瘴：旧指南方山林间湿热蒸郁致人疾病的气。
[22]炎歊（xiāo）：暑热。结虺（huǐ）：交结的蛇。虺，古书上说的一种毒蛇。柳宗元诗“悬蛇结虺如葡萄”。
[23]鸩箭：用鸩毒制作的箭。此指南方的毒气。蛮溪：此指岭南溪流隐于林木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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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24]湿雨稠：岭南闷热天气的雨。
[25]野铺：李德裕南贬行至邕州（今属广西壮族自治区）阳朔至荔浦道中遇雨，有当地山女为其献花，后这个地方就叫“献花铺”。
[26]甝（hán）：凶暴。
[27]曾（céng）潭：深渊。
[28]鳄滩：韩江上游的险滩——鳄鱼滩。
[29]嵥（jié）：高耸独立。
[30]连舻：舟船相连。物糜烂：指李德裕随船携带的物品浸泡损坏。
[31]没烟波兮魂欲断：参考李德裕诗《到恶溪夜泊芦岛》：“甘露花香不再持，远公应怪负前期。青蝇岂独悲虞氏，黄犬应闻笑李斯。风雨瘴昏蛮日月，烟波魂断恶溪时。岭头无限相思泪，泣向寒梅近北枝。”（《李德裕文集校笺》别集卷四）
[32]棱尾：鳄鱼尾巴呈棱形。
[33]昆仑：即昆仑奴。在我国古代，指来自南洋诸岛一带的土著，常常充当水手。
[33]韩江终兮至潮阳：潮州处于韩江下游。潮阳：位于广东省东南部，濒临南海，因地处海之北而称潮阳。潮阳东晋隆安元年（）置县，历代隶属潮州府。此代指潮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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曩者卫公之佐武宗，削平泽潞，驾驭河朔，几于中兴！然朝政失中，大臣遭斥，卫公去而唐不振矣。位既重兮庙有享，功在国兮青史瞻。遽罢相兮传四方，齐南望兮岂孤寒？
[34]削平泽潞：会昌年间，藩镇势力刘稹请求袭任泽潞节度使，李德裕坚决反对。他采用分化瓦解的方略，孤立泽潞镇，同时又征调成德、魏博、河东等藩镇兵马，合兵进攻泽潞，最终平定泽潞之乱。
[35]驾驭河朔：为河朔三镇，是范阳节度使、成德节度使、魏博节度使三个节度使的合称，是唐朝末年藩镇割据时位于河朔地区的三股藩镇势力。李德裕任义成军节度使，治所在滑州。居河朔三镇与东都洛阳之间。有监视河朔三镇、抑制割据势力的重任。一旦发生紧急情况，还是缓滞河朔三镇南侵的缓冲地带。李德裕治理滑州一年左右，滑州经济、军事力量恢复，政通人和，财力厚实，起到抑三镇，卫洛阳之作用。
[36]遽罢相兮传四方：见注解[42]。
[37]齐南望兮岂孤寒：李德裕经常提拔贫寒之士。他南贬后有人作诗：“八百孤寒齐下泪，一时南望李崖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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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谓霍氏之祸，萌于骖乘；李氏之祸，起于奉册。是耶？非耶？帝心阴鸷，良相岂测？皇权威淫，昏君复出！芒刺在背，毛发洒淅，功高震主，必欲除之，此乃势也。独裁天下，毫无民主，猛暴横作，冤屈孽生，此乃制也。
[38]霍氏之祸，萌于骖乘：见注解[41]。
[39]李氏之祸，起于奉册：见注解[42]。
[40]阴鸷（zhì）：阴险凶狠。
[41]芒刺在背：芒刺：细刺。象有芒和刺扎在背上一样。形容内心惶恐，坐立不安。参考《汉书·霍光传》：“宣帝始立，谒见高庙，大将军光从骖乘，上内严惮之，若有芒刺在背。”
[42]洒淅：畏惧不安貌。会昌六年（）三月二十六日宣宗即位。宣宗素恶李德裕之专，即位之日，德裕奉册，既罢，帝谓左右曰：“适近我者非太尉邪？每顾我，使我毛发洒浙。”四月二日，罢宰相李德裕为荆南节度使。四日，罢德裕同党、盐铁转运使薛元赏为忠州(今四川忠县)刺史，贬其弟京兆少尹薛元龟为崖州(今海南琼山东)司户。德裕于武宗朝秉政六载，位重有功，众突闻其罢，莫不惊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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呜呼哀哉！政苛犹猛于虎，君狠诚凶于鳄。时现青蝇之悲，常至黄犬之叹。皆知社稷之重，俱惮君主之权。
[43]青蝇之悲：参考成语“青蝇吊客”。《三国志·吴志·虞翻传》曰：“……翻放弃南方，云‘自恨疏节，骨体不媚，犯上获罪，当长没海隅，生无可与语，死以青蝇为吊客，使天下一人知己者，足以不恨。’”
[44]黄犬之叹：即“叹黄犬”，典出《史记》卷八十七〈李斯列传〉。李斯竭忠为秦，然而受到陷害，临刑之前，想到不能再与其子牵黄犬共出上蔡东门去追猎狡兔，便父子相对大哭。后遂用“叹黄犬”等指悔恨贪富贵而取祸。
圣人言，水可载舟，也可覆舟。此虽天下至理，然思维违闭焉。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即仁人志士，亦或能有所为焉？
[45]水可载舟、也可覆舟：南朝·宋·范晔《后汉书·皇甫规传》注引《孔子家语》：“孔子曰：‘夫君者舟也，人者水也。水可载舟，亦可覆舟。’君以此思危，则可知也。”
[46]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：出自《小雅·谷风之什·北山》：“溥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”译文：“普天之下，皆是王土；四海之内，皆是王臣。”
李钊子作品选
李钊子，年生。喜习国学，闲写诗文。挟策驱禽，投竿垂纶。耳顺之年，复迷骚赋。飞禽走兽，花卉草木，欣收眼睑，流于笔端。南通辞赋名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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