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花菜,对偏安湘南一隅的祁东人来说,是遍布山丘,再普通不过的农作物。
我从来不曾专心写过一篇关于黄花菜的文字,只是偶尔在回忆故乡的时候,会说到摘黄花菜的艰辛,但不过寥寥数笔。不是因为她过于普通我不屑写,相反,是我自感笔力和情绪难以匹配,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来触碰这个题材,她在我心中的份量,是那样的沉甸甸。
从上大学时离开家乡算起,离开祁东这片土地已二十余年,近些年交通越来越便利,回家次数也多了起来,目睹了家乡之巨变,以及黄花菜产业发展之困,心有所忧又无能为力。时下正值黄花菜采摘之高峰,倍加感慨,连殚数日,以成此文。望能为家乡黄花菜产业推广宣传尽一份绵薄之力。
亦将此文献给生我养我的湘祁大地及父老乡亲。
?年,祁东县自祁阳县分出,面积平方公里,人口一百余万,境内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,西部四明山脉逶迤,中部祁山绵延。祁东县黄花菜种植面积16万亩,年产值10亿以上。种植地集中在县城以西,尤以黄土铺、管家嘴、步云桥、蒋家桥、太和堂等产能为最,全县总产量超过全国产量的一半,是国家命名的“黄花菜原产地”保护区域。支撑这小段文字的背后,便是我的父老乡亲。
黄花菜,是我国特有的物种,种植历史超过两千年,祁东县种植历史亦超五百载。在美食家眼里,黄花菜美味养生;在艺术家眼里,她婀娜多姿。但在我们祁东人的眼里她只意味着:血汗钱。
正如腊梅只在寒冬绽放,黄花菜只生于三伏之天。他们的花朵与天气相反,愈寒愈热,愈是开的热烈奔放,品格之高无分上下。
端午开始,一些早熟的黄花菜便进入了一年一度的采摘期,待到湘祁大地被太阳晒得像蒸笼一样时,便进入采摘高峰期,也是我们记忆里被称为“哭爹喊娘”的时候。
90年代,我们村的70、80后尚未成年,没几人外出上大学、打工,都在村附近的小学和中学读书;父母一辈年富力强,朝夕荷锄披星戴月;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也都比较健康,可以下地干活及育孩养娃。那时每家每户基本都是三代同堂,村容村貌生机盎然,村风家规井然有序,夜不闭户路不拾遗。
那时候,村里泥巴路还没有铺上水泥,没有现在这样的车水马龙,只有镇上赶集时才见到几个挑担子的外村人,及偶尔路过几辆破烂的四轮车。那时候,电灯电话还是孩子们课本里的希望。但那个时候,村里的白天,鸡鸭牛羊人畜兴旺,夜晚天穹深邃银河璀璨,村民规模也许是历史之最,也是我印象里真正的故乡。当然,农村的劳累也给我幼年小小身躯,留下了太多关于肩挑背扛、日晒雨淋之类的肌肤之痛,可现在回想起来,心中却全是怀念。
说黄花菜之前,还得简单先说一下湖南及周边地域农村的“双抢”。
“双抢”指的是抢收、抢播,即早稻收割,晚稻播种。因为要抢季节,所以每年这个时节的农村被称为“双抢”。
“双抢”时,每日天色刚泛鱼肚白时,一家老小就要摸黑起床奔赴稻田,趁着太阳没出来之前的凉爽劲,所有人一字排开,齐刷刷地挥舞镰刀收割稻子。等到太阳出来后,天气逐渐闷热难当,割稻子也累了,大家便回家吃早餐。
早餐后稍事休息,大家又开始挑着箩筐,抬着沉重的打稻机下地干活,一些人继续收割水稻,一些人开始用力踩着轰鸣的打稻机,将割好的稻子脱粒。中午,蹲在田埂上,吃早上带的或家里专门送来的饭,偶尔用镰刀劈开几个西瓜、香瓜,是为解暑。
简单吃过午饭,便又继续下田干活。早稻收完后,晚稻的活紧跟着上马,犁田、整肥、分秧苗,插秧,跟春播时的从容比较起来,晚稻的播种可谓一刻不缓,因为错过季节,就意味着减产或绝收。
对祁东农民来说,从小暑前五日,一直到大暑后五日,历时约一个月之久的“双抢”不啻于一场没有硝烟、艰苦卓绝,只能胜不能败的战斗。
?然而,当别的县市奋战在“双抢”的水深火热中时,祁东人民还有一“抢”横在面前——每日一采的黄花菜。
以前,村里劳动力都集中的时候,通常是上午十一点左右,参加“双抢”的一家人集体出动,从湿漉漉的水稻田出来,到小溪里洗一下脚上的泥,顶着头上的毒日,挑着箩筐就上山了。
黄花菜耐贫瘠,我们家乡的各个山间沟壑都可种植。但村里给每家分地的时候,好坏搭配,不全在一个地方,地与地之间,甚至要翻山越岭,穿越荆棘密布的丛林,挑着重担,走上好几里山路。
当田间的乡亲,不分老幼,上到七十高龄,下到六七八岁,全部转移到山坡上的梯田时,摘黄花菜大军可谓壮观。晌午十二点,地表温度最高,也是乡亲们最集中的时候,几乎每块地里都有人,乡亲们一边“噼里啪啦”像燃爆竹一样,娴熟地摘着黄花菜,一边扯着嗓子互相拉话,谈笑风生,兴致高昂时还会有人喊起一些乡土味道的山歌,山歌内容麻辣惹人爆笑,一时山谷里笑声响成一片,余音回荡。
由于劳动力集中,所以那时候摘黄花菜的时候,大约在下午三四点左右会完成,而且也必须在这个时候完成,因为黄花菜摘的是当天便会开放的最大的花蕾,到了下午四五点样子,如果当天成熟花蕾没有摘完,黄花菜就会自然开放,这时候,美则美矣,已然跟乡亲们没有关系了,开放的黄花菜花瓣零散易碎,在制作干菜时不宜存储,因而会被遗弃在山野。
事实上,摘黄花的周期覆盖了整个“双抢”,周期更长,历时整个夏季。父辈们的肌肤经过长期劳顿和暴晒,整体健硕黝黑,我们这辈年轻人,因为要上学,参加劳动自然要少得多,但暑假是回避不了的,于是每年暑假整个人会变个样子,从白变成黑,再等到下学期开学,经历各种蜕皮,又逐渐由黑变回正常。
这几天,当我的